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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64 离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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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不想设置防盗的, 无奈为之,防盗时间过后, 即可看到正常内容随着名妓离去, 渐渐二楼过道的人们散开, 纷纷返回各自的席位饮酒, 一楼则仍是沸沸扬扬。

    “果子, 你还要等吗?”

    阿棋扭头问李果,他听李果说,在酒楼里遇到位故友,就在雅间里,和官员们在一起, 阿棋半信半疑。

    “阿棋, 我在这里等候, 你自去游逛。”

    已经过去两刻钟,李果的位置没有挪过。

    “一会要回去, 我上来找你。”

    阿棋下楼, 挤到门口人堆里, 看众妓在柜台前售酒。阿棋从钱袋里倒出一块碎银,也凑过去嗅嗅脂粉的香气, 从白嫩的娇妓手中买坛美酒。

    李果听着一楼人群买酒的热闹声、二楼酒客们觥筹交错的声响, 他的心浮起又沉下,甚至感到阵阵心悸。他头靠着木柱, 手捣住胸口, 平缓情绪。突然, 前面雅间的木门被拉开,李果警觉起身。

    从雅间里走出一位官员打扮的年轻男子,二十六七的模样,端正刚毅。男子身后,是两位做寻常打扮的文人,举止神态不一般,恐怕也是官员。这两人身后,缓缓踱出一位紫袍少年,他抬脚迈出雅间,脸庞徐徐仰起,仆从提的灯照亮他的脸庞,这次看得真切,毫无疑问正是赵启谟。

    李果两步做一步,奔上去喊:“启谟!”

    紫袍少年动作一滞,他对上欣喜若狂的李果,他有片刻的迟疑,像似在思索着,而后才是惊诧。

    也难怪赵启谟一时没认出李果,李果变化太大,记忆中的李果总是穿得寒酸,而今晚的李果一身得体打扮,像位秀美的商家子。

    何况三年的时间,李果的样子有所改变,长得更高,脸上的稚气消匿不见。

    “启谟。”

    李果见赵启谟一时没有回应,以为他没认出,不禁又将他的名字唤起,此时眼眶已泛红。

    赵启谟离开这三年,李果的日子一度过得艰难,身边再没有一位无话不谈的人,一位指点迷津的人。

    此时酒保过来拦阻李果,怕他冒犯这些贵客。

    “这人是?”

    为首的官员侧身问赵启谟,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们两人的眉目、轮廓有几分相似。

    “昔时在刺桐相识的邻家子。”

    赵启谟的语调平缓,他回过兄长的话,便朝李果走去,站在李果跟前。他比李果高半个头,李果的个头不矮,赵启谟则是高大。

    李果抬头注视赵启谟,赵启谟也注视着他,四目交织。

    李果胡乱想着,他长得真好看,比三年前还要好看。

    “可是果贼儿?”

    赵启谟的声音,比记忆中的低沉、他的话语阴阳顿挫,十分悦耳。

    “是我。”

    听到赵启谟喊他名字,喊得还是“果贼儿”,赵启谟的京城口音用土语喊出这个称谓,实在太让人怀念。李果眨眨眼,忍住眼角的泪水,喜笑颜开。

    赵启谟得到李果的确认,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你怎会在广州?在哪里落脚?”

    赵启谟的语调虽然平缓,但仍带着几分亲切。

    “启谟,我在城西沧海珠珍珠铺里当伙计。我来广州□□个月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李果身体前倾,想去揽抱赵启谟,但赵启谟身子挺立,似无拥抱的意愿,李果一时无所适从。

    “是不成想,我们还有相逢之时。”

    相对李果激动地不能自已,赵启谟显得平静,他颔首,眉眼略带笑意。

    这番交谈后,赵启谟走到兄长赵启世身边,两人低语,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用的并非官话。

    李果不解的眼神看向赵启谟,几乎同时,他听到赵启世身边的两位随从轻声讨论,一人说:“怎么这般无礼,直呼名字。”另一人说:“想是乡民,不懂礼。”

    李果听着,心想可是直呼启谟名字,将他冒犯了?

    正胡乱想着,发觉赵启谟已随着众人步下木梯,赵启谟还回过头,看了李果一眼。

    李果急忙跟从,跟至木梯之下,赵启谟驻足,对李果说:“就此留步,它日再叙旧。”

    李果惊讶,想这是拒人的话语,一时没有反应。

    见李果表情错愕,没有任何回应,赵启谟没再做停留,他徐徐跟上那群像似友人的官员,和他们交谈着什么,一起朝门口走去。

    有好一会儿,李果都没回过神来,他直勾勾盯着门口,虽然门口早就没有赵启谟的身影——他们已离开多时。

    阿棋找到李果,见他模样怔忡,推了推李果,问他:“见着你故人没?”

    李果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回住所,也忘记是怎么和阿棋话别。

    适才和赵启谟相遇,仿佛只是场梦,特别不真实。

    李果也曾遐想,他和赵启谟相逢时,会有怎样的情景。他想过很多种:两个人并躺在一起,推心置腹,讲述分别后的生活;两人相拥而笑,并肩行走在热闹的街道,把酒言欢如此等等。

    没有哪一种,是今夜这样三言两语寒暄,随即抽身离去。仿佛两人相遇只是不得已、逃避不了,出于礼貌才不得不说上两句话。

    相比于今日相遇的惊喜,更多的是失落,相比于失落,更多的是懊恼。

    李果闷闷不乐躺在床上,手里执着金香囊。虽然已分别三年,但是往昔历历在目,赵启谟赠送他这只香囊时说的话,李果还清晰记得。

    赵启谟说:我与你,交换一件信物,即使成年后,相互遗忘,见到信物,总还能忆起当年的情谊。

    李果想,启谟果然是遗忘当年的情谊。

    李果想,人终究是会变。三年前,赵启谟十四岁,自己十三岁,那时还算孩子,三年后,赵启谟十七岁,自己十六岁,都已长大。

    一位官员的儿子,堂堂的皇族,和他这样的市井小儿,怎么可能当朋友嘛。

    无论年少时再亲昵,终究是要分道扬镳。

    这样想着,李果懊恼的将香囊塞进木箱里。

    放下香囊,又想:不对。

    又将香囊拿出,握在手心。

    回想赵启谟以往的冷热反复,猜想他今日可能是出于顾忌,而不肯和自己有过深交谈。

    今天相遇,他分明很开心,眉眼带笑。何况赵启谟还问了自己的落脚处。

    那么,他会来城西的珍珠铺找自己吗?

    这么想着,李果突然又不沮丧,也不恼火了。

    李果翻身起床,前往卖粗食的食店,填饱肚子。先前,李果难过得饭也吃不下。这下,心里欢畅,能吃两碗。

    抱着赵启谟会来找自己的想法,李果第二日到珍珠铺,无心干活,一心留心外面的行人,不时朝铺外张望。使得掌柜和老伙计们,都以为他是在等什么贵客。

    这日,等到店铺打烊,赵启谟都没有出现。李果不舍得离开,仍在铺外等待。

    城西的沧海珠珍珠铺非常有名,赵启谟不可能找不到。

    他该不是因为什么事耽误了?

    他为什么没在京城,而出现在广州?

    他来广州多久了?

    如果不是自己正巧去熙乐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着他。

    有太多事,想问赵启谟,有太多话想跟他说。

    深夜,商肆逐渐关闭,李果走出昏暗的朝天街,望见对街灯火如昼的熙乐楼。他驻足,又在熙乐楼下等待,观察门口出入的客人。

    这一天,起先激动兴奋,而后焦虑不安,等到此时则是满满的失落和寂寥。

    官署几乎都位于城东,李果去过城东,那里官舍无数。

    赵启谟和那些官员们在一起,大概,也是住在城东吧。

    那时赵启谟匆忙,竟是没有问他,具体住在哪里。

    李果连续两日,心情焦躁,心神不宁,甚至还给客人算错账目,第一次挨了李掌柜一顿训。

    阿棋看在眼里,李果这两日的反常,都是从他去熙乐楼后,才发生。

    “果子,看你整日朝铺外张望,可是在找寻什么人?”

    午后,两人结伴去食店用餐,阿棋问着漫不经心扒饭的李果。

    “是我自以为是,以为他会来看我。”

    李果闷声低语。

    “你说的那位故人长什么模样?我帮你留心。”

    阿棋到此时已经相信李果,确实在熙乐楼遇到一位故人,而李果说的“他”,显然指那位故人。

    “是位世家子,跟你一样十七岁,个头比你高。他长得很好看,剑眉,眼睛很亮,鼻子英挺,他衣服华贵,穿着不常见的紫袍,说官话,是京城人。”

    李果描述赵启谟的样貌和特质。

    “果子,这样的人,莫不是你在梦里认识?”

    阿棋知道李果是位贫家子,也知道李果是闽地人,不可能认识京城的人,何况还是位世家子。

    “便当是我在梦里结识吧。”

    李果埋头,将碗中的面条扒完,再不愿有只言片语。

    这日铺子打烊,李果仍在铺外滞留。阿棋知道他是在等人,看李果愁眉不展,阿棋便也留下陪他。

    “果子,要真是那样显贵的子弟,从来不会和我们这种平民交朋友。”

    阿棋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李果虽然不言语,但看着很难过。

    “我们小时候认识,就住在隔壁。他爹到我们那里当官,他跟过来。我们小时候很要好,他还教我读书识字。”

    李果蹲在地上,对着空荡、漆黑的街道喃语。

    “那是小时候的事,人嘛,长大后就不同啦。我小时候和邻家的阿珍也玩得很好,还一起去池塘抓□□,还说长大了要嫁我。”

    阿棋仰望星空,一脸忧郁。他虽然不是个机灵的人,但情感细腻。

    “突然有天,她就不许和我玩,她娘把她关在房里,我连看都不能看到她。再后来,她突然被许配给别人,我竟是再没能见她一面。”

    阿棋想,这大概就是青春无法抹平的伤痕吧。

    “是不是你没去提亲,才让人捷足先登。”

    李果听着阿棋的故事,心情略有好转。显然人世间,人人都有不同的不幸和遗憾。

    “也不是,她爹不喜欢我,瞧不上我,把她嫁给邻县一位教书先生。”

    阿棋虽然也读书识字,可毕竟学得浅薄,没有什么学问,将来更不可能参与科考。

    “你这是男女之事,和我的不同。”

    李果叹息。虽然阿棋跟他讲他的故事,还是起到安抚的作用。

    “那你又是怎样的事。”

    阿棋觉得没差,说的都是人心的变故。

    李果摇摇头,想着,自己这般失落消沉,确实有些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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