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出宫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

笔趣阁 www.xsbqg.com,最快更新一朝成为死太监最新章节!

    这一大早的, 小太子荆白玉已然梳洗整齐,厉长生单膝跪地, 一面垂头给他整理衣角,一面道:“太子殿下,长生方说的话,可记下了?”

    “记下了记下了。”荆白玉还抱着他那兔子顽偶,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震得兔子玩偶耳朵直晃, 煞是可爱。

    荆白玉信誓旦旦的道:“本太子可是过目不忘,你说一遍我就记下了,更何况你这都说了三四遍, 决计全无半点差错。”

    “那我便放心了。”厉长生道。

    荆白玉小大人一般点点头,不舍的将兔子顽偶双手交给厉长生,一副依依惜别模样,道:“你莫要把它弄脏了。”

    “知道了。”厉长生笑道:“这话儿太子不只说了三四遍,最少也要有个七八遍之多。”

    这兔子顽偶乃是用毛皮缝制而成,摸起来甚是舒服,只是有两点不甚好。其一自然是白色毛皮不耐脏, 上次蹭脏一丁点, 小太子荆白玉都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这其二, 自然是真毛容易掉毛, 前些个兔子顽偶好好的,小太子一抱,也不知道怎么的, 就掉了一撮白毛,可把荆白玉给吓坏了,就差脱口喊太医前来。

    厉长生好劝歹劝,总算是将小太子荆白玉送出了大殿去,跟着荆白玉一同去面见皇上。

    旨意早已经下来,有了冯夫人的枕边风,皇上如何还能拒绝的了?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将办庆功宴这头等大事儿,交予了年仅八岁的太子殿下。

    那面儿陵川王荆博文欲要故技重施,往太后那面再去求一遭,只可惜他们棋差一招,晚了一步。

    谋主孟云深听闻冯夫人开口帮助太子之事,便心知肚明,这事儿恐怕太子站了先机和好处,天时地利人和,再无回旋余地。

    陵川王失了这次机会,已然十分不情不愿,哪里料到厉长生还有更叫他添堵的事儿。

    这一大早的,便有小太监急匆匆跑入,道:“谋主大人,不好了!呀,大王这般早也在?”

    孟云深已然衣冠整齐,看起来很早便起了,正自焚香喝茶。

    那面陵川王荆博文打着哈欠,看起来一身没魂儿模样,歪在软榻上翘着脚,道:“一大早叫魂叫什么,晦气的很。”

    “是……小人……”小太监支支吾吾。

    孟云深目光淡淡的看了一眼荆博文,荆博文收到了“平静如水”的目光,撇了撇嘴便不言语了。

    孟云深这才道:“什么事情?不必理会大王。”

    小太监立刻应声,道:“谋主大人,皇宫里面传来旨意,说是太子殿下召见您入宫一趟呢!”

    “太子见我?”孟云深低声自然自语。

    荆博文倒是一个翻身正襟危坐起来,道:“找你做甚么?恐怕没安好心,我看你还是莫要去的好。”

    “不可。”孟云深长身而起。

    荆博文啧了一声,道:“你这人怎么的回事,那太子一瞧就和你不对付,小心有命去没命回来。你等等,我着人进宫去和厉长生打听一番,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

    “呵——”

    孟云深一听这话,无端端冷笑一声,再无多言已转身离开。

    那面儿荆白玉带着厉长生一大清早便去面见了皇上,自然收获颇丰,一回了殿内便着人去陵川王府上找孟云深前来。

    小太子荆白玉负着手,小大人一般在殿内走来走去,满面都是得意之笑。

    厉长生从外而入,道:“太子殿下,孟云深来了。”

    “这么快?太好了!”荆白玉道:“你瞧着,叫本太子挫挫他的锐气!”

    孟云深被灵雨引着入内,一行走的是恭恭敬敬,并无半丝懈怠之意。

    “呀,孟先生来了,无须多礼,快请入座!”

    孟云深这才进入,还未曾行礼,荆白玉已然先行跑去,伸手扶住孟云深,将人直接拉入席间,着他坐下说话。

    孟云深面上神情丝毫不改,问道:“不知太子殿下召小人前来,是为何事?”

    “自然是大事情!”荆白玉笑眯眯的道:“孟先生可能不知,咱们大荆与詹国的战事大捷,如今主帅窦将军就要凯旋,这乃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儿啊!哎呀,孟先生追随小叔父,久居陵川之地,地处偏僻,恐怕消息有些个闭塞,这等事情可能还不知呢!父皇已然准许我,为窦将军大办庆功宴!”

    荆博文与孟云深哪能不知这事儿,荆白玉便是故意的,为了显摆自己一番而已。

    厉长生在旁侍立,听着荆白玉那奶声奶气,却又气死活人不偿命的话儿,忍不住便有些想笑。

    孟云深仍旧面色不动,仿佛这并非大事儿,道:“恭喜太子殿下。”

    “这有何恭喜的呢!”荆白玉皱着眉头,一脸的认真表情,道:“本太子也是头一次主办这样意义重大的筵席,无有经验,只怕一个不留心,便叫父皇不悦了去,你说是也不是?”

    孟云深不答。

    荆白玉又道:“所以啊,我便想到一个好主意,跟父皇面前请了个旨意,这不是便将孟先生招进了宫来!父皇已然允诺了,让孟先生助力于我,一起办好这次的庆功宴!”

    孟云深这死水一般的面子,终于起了涟漪,微微皱了皱眉头,似是有些个惊讶。

    厉长生与荆白玉一大早去见皇上,便是去阴孟云深的。

    想要将谋主孟云深拉拢过来,这可不是什么容易之事。按照厉长生之言,首先应当分裂荆博文与孟云深之间的感情。

    换句话来说便是……

    挑拨离间!

    那么如何挑拨二人便是个大问题,厉长生给出的意见便是,抢了荆博文的人,来给太子殿下做苦力。

    皇上着太子荆白玉主办筵席,这对一个八岁孩子来说,实乃是登天难事。太子殿下此时向皇上讨要一两个帮手,并非什么过分之举。

    更何况,皇上也不想太子殿下丢人,亦是想要将这筵席办好办大,自然一口答应下来,无有驳回。

    荆白玉笑着道:“毕竟嘛……我与小叔父那可是骨子里的血脉亲情呀!大家都是一家子人,也不分彼此不是?能让小叔父的得力爱将帮些忙,也显得一家人的亲近!所以我与父皇那么一说,父皇便欣然答应下来,叫孟先生往我这边来了。”

    “太子殿下……”孟云深终于开了口,语气毫无波澜,道:“所言甚是……”

    “孟先生能这般想,本太子便欢心了。”荆白玉毫无诚意的笑了笑。

    他笑着端起耳杯,假装抿了一口,其实是用杯子做掩护,给厉长生打了个眼色。

    厉长生瞧荆白玉一脸“小人得志”模样,实在是颇为无奈。

    孟云深心中清楚,这一次恐怕是自己栽了,而且无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道:“小人何德何能,竟能助力太子殿下,小人愿听太子殿下调遣。”

    “孟先生果然是个聪明人啊。”荆白玉感叹的道:“这一次不只是父皇在看着,满朝文武也在看着,还有一同进京求和的詹国使者也在看着,所以筵席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是不是?”

    “正是。”孟云深道。

    荆白玉笑着说:“我常听说孟先生有大才,可是小叔父身边的第一干将呢。若是孟先生这次做的不好,出了半点差池,那第一个打得可不是本太子的脸,而是小叔父的颜面呀!所以不论如何,孟先生可要尽力才是。”

    “敬诺……”孟云深道。

    荆白玉小手一挥,又道:“那本太子就命孟先生全权负责筵席之事,从今日起,便有劳孟先生您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与本太子开口,可知道了?”

    “是。”孟云深第三次答应,脸色已然不似刚进来时那般死静,竟是黑了三分。

    荆白玉将人敲打一番,占足了便宜,终于大发慈悲将人打发离去。

    孟云深这一走,荆白玉顿时跳了起来,站在厉长生面前,一窜一窜的道:“厉长生,你瞧我刚才表现的如何?可威严可精明?那孟云深脸都黑了,着实有意思的很。”

    “太子殿下表现的很好。”厉长生不吝啬的表扬道:“今日尤其的好。”

    荆白玉笑着跑进内殿,一把抱起自己的兔子顽偶,已然分别一上午,十足想念的紧。

    荆白玉抱着兔子顽偶,像厉长生上次那般,举了两个高高,道:“太好了,这下小叔父一定气炸了,我……”

    “咚——”

    厉长生跟着进入内殿,便听到一声奇怪响动。

    随即荆白玉话到一半,竟是住了口,一脸呆呆的模样,仰着头注视着被举得老高的小兔子顽偶。

    方才“咚”的一声响,荆白玉便觉有东西打在了自己脑门上,疼得他直皱眉。

    随即“咕噜噜”的声音响起。

    厉长生低头一瞧,有个圆溜溜,红艳艳的小珠子,滚到了他的脚边……

    “呀!”

    “兔兔兔兔……”

    “眼眼睛掉了!”

    那红色的小珠子不是旁的,可不就是兔子顽偶的玛瑙眼睛?荆白玉不过给兔子顽偶举了个高高,竟是把兔子玩偶眼睛“挖”了下来。

    小太子瞬间吓得都傻了眼,一副马上就要大哭一场模样。

    厉长生一瞧,着实哭笑不得,赶紧走过去劝道:“没什么的没什么的,重新缝上便好了。这是灵雨缝的兔子,叫她再缝一次,没……”

    “灵雨!小灵雨!”

    厉长生还未说完话,荆白玉已然抱着兔子跳起来就跑,将厉长生撇在了一边,大喊着灵雨的名儿就去了。

    厉长生还真是头一次被无视被撇下,更是哭笑不得,道:“看来这兔子是比我重要的多了?”

    荆白玉乐极生悲,没成想兔子玩偶坏了,赶忙抱着便去找灵雨。

    灵雨还当小太子被什么人给欺负了,那一脸小可怜儿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不已。

    灵雨赶忙取了针线,仔细的将小兔子顽偶修补一翻,手脚麻利动作干练,不多时已然丝毫破绽也无,好端端仿佛从未坏过。

    小太子荆白玉一直在旁监工,眼见兔子好了,面上也有了笑容,瞧灵雨的眼神也没那么别扭了,道:“这次……谢谢你。”

    灵雨一愣,道:“婢子不敢当,不过是缝缝补补这等子事儿,婢子还是会些的。”

    荆白玉抱着兔子顽偶爱惜的很,道:“这可不一样,这可是大事儿,旁人做不得的,只你一个帮了我的忙。”

    灵雨又给他说的愣了,眼瞧着小太子欢欢喜喜跑走,竟是反应不过来。

    厉长生走出来,便瞧灵雨一副迷茫模样,道:“怎么的?欢喜坏了?”

    灵雨晃了晃神,道:“婢子只是没想到……从小到大以来,旁人都嫌我碍事嫌我多余,从未有人说过婢子还是有用的。”

    “那你,”厉长生伸手拍了拍灵雨的肩膀,道:“便不要叫太子殿下失望了去。”

    “是,”灵雨点头道:“婢子明白。”

    孟云深从太子殿中离开,一路沉默不语眉头也是紧蹙不展,便这般一路回了陵川王府邸。

    荆博文一直在府上转磨,就守在大门口,跟个门童小厮一般,但凡有些动静,决计第一个上前查看。

    采买的下人回来了一拨又一拨,就是不见进宫去的孟云深,可急煞了荆博文。

    “大王如何在此?”孟云深一入府门便看到荆博文站在那里抓耳挠腮。

    荆博文一个激灵,咳嗽一声道:“就……午膳吃多了,随便活动一下筋骨,你还有意见不成?”

    “不敢。”孟云深道。

    荆博文犹豫了一下,上前过来,道:“云深啊,你脸色不太好看?太子对你干什么了?你告诉我,我给你撑腰。”

    “大王撑腰?”孟云深倒是笑了出来,不过笑的意义不明。

    荆博文道:“到底干什么了啊,你倒是说啊。”

    孟云深并未开口,而是先回了房中。荆博文一副跟屁虫模样,追着也入了房内,关上门。

    孟云深这才道:“皇上下了旨意,着我去帮助太子筹备庆功宴。”

    “甚么?!”荆博文瞬间便无法震惊下去,道:“你是我的人,凭什么去帮太子那黄毛小儿?”

    “大王,小心隔墙有耳。”孟云深皱眉道。

    荆博文仿佛未有听到他说话,自顾自的道:“不行,欺人太甚!我要去找皇上理论理论。”

    “大王!”

    孟云深见他转身欲走,赶紧袍袖一展,伸手将人拦住。

    荆博文额头上青筋乱跳,道:“你拦我做什么?我要去找皇上,这主办筵席的事儿,已然被太子抢了去,他还想做什么?抢了功劳还想使唤我的人!他想得怎么那么美呢!好处全让他占了,忒也不讲理!”

    荆博文义愤填膺,只觉胸闷的就要炸裂开来。从小到大父皇宠爱,母后也疼爱有加,若不是当年荆博文年纪尚小,也不会与皇位失之交臂。

    他这一生顺风顺水,就算身在陵川,也是十足富足,还从未这般栽过跟头,一瞬间便似点燃的炮仗,就差炸到九重天上去。

    孟云深扣住荆博文的手腕,将人拉了回来,道:“大王万不可去。”

    “为什么?莫不是你……”荆博文一愣,瞧着孟云深不敢置信的道:“莫不是你,真的想去帮那太子?”

    孟云深道:“大王莫要胡思乱想。只是这事儿,大王若是去找皇上理论,皇上恐怕心中不悦。不论如何,太子殿下都是皇上的独子,皇上哪有不疼不爱之理?大王虽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陛下心中多少还是忌惮大王的。如此这节骨眼上,若大王真的忍不下一口气,恐怕后患无穷。”

    “这不是一口气的事儿!”

    荆博文甩开他的手,硬是将门一脚踹开,道:“今儿个谁也拦不住我。”

    “哐当”一声。

    房门被大力踹开,竟是半面掉在地上,摔了个稀烂。

    有寺人和小厮快速跑来查看情况,差点以为孟先生屋里进了刺客,着实虚惊一场。

    孟云深见来了许多人,当即道:“愣着做什么?大王身子不适,快请大王速速回房。”

    “孟云深!你大胆!”荆博文呵斥一声,道:“你是大王还是孤是大王,你敢软禁孤?你就不怕孤砍了你的脑袋!”

    大家伙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孟云深沉默不语,他能感觉到荆博文愤怒的目光,沉默半晌道:“云深从不怕死,大王也知云深的胆子向来大得很。”

    “你……”荆博文着实差点被他气死,已然说不出话来,一甩袍袖道:“好你个孟云深,孤不想再见到你了!”

    他说罢了,排开众人自行回了屋里。

    隔着老远,就听“哐当”一声,乃是荆博文关门之声,地动天摇。

    旁的小厮一瞧,赶忙说:“谋主大人,何必这般顶撞大王。大王这次恐是真的动怒了。”

    孟云深摇摇头,道:“无碍,他气劲儿向来这般大。倒是有一件事儿,有些棘手。”

    小厮连忙道:“请谋主吩咐。”

    孟云深道:“你可瞧见大王身边的寺人七谏?”

    “小七?”小厮一时没甚么印象,道:“不曾见过,小人这便为谋主将人叫来。”

    “快去快回。”孟云深道。

    七谏和九思都乃荆博文身边的寺人,时常跟随在侧。

    这七谏便是日前在太后宫中,向小太子荆白玉透露厉长生叛变之人,乃是荆白玉安置在荆博文身边的细作。

    如今七谏并不在陵川王府上,已然趁人不备,急匆匆离开,暗地里往宫中而去。

    他手中有荆白玉予的腰牌,若想入宫并非难事,简直畅通无阻。

    七谏低调入宫,一路便来了太子殿中,着人通报一番,想要面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这会儿不在。”

    一个声音从后背响起,将七谏吓了一跳。

    七谏沉着脸,目光有些不善的打量着厉长生,似是对他无有什么好感。

    厉长生倒是满面微笑,坦坦荡荡由着他打量。

    厉长生道:“哦,原来是你。”

    七谏略有皱眉,并不言语。

    厉长生道:“我记得你,你不就是陵川王身边的小寺人?在太后宫中,给小太子通风报信,背地里说我坏话的那个?”

    “嗬——”

    七谏倒抽一口冷气,显然被厉长生吓了一跳。

    他的确是太子殿下的眼线,可这事情秘密至极,旁人根本不知道。尤其那日太后宫中,七谏做得滴水不漏,却不想被这厉长生全看了去。

    厉长生笑着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可是太后宫中,耳目众多,你也是凭的大胆,便那般抛头露面找上了太子殿下。幸好当日撞见的是我,否则这事儿早已败露,是也不是?”

    七谏一阵惊讶罢了,复又闭紧嘴唇一言不发。

    厉长生又道:“不过这话也说不定。指不定你这般不小心,已然被某些老谋深算之人,给发现了去。”

    “厉长生,你做什么欺负人?”

    正这时候,小太子荆白玉从外归来,小大人一般背着手,哒哒哒的走了过来。

    厉长生笑着道:“太子殿下真是冤煞人了,小臣何时欺负于人?可不是那个被欺负的?这寺人当时冤枉于我,长生还未曾多说什么。”

    “好了,入内说话。”荆白玉道。

    七谏眼瞧太子归来,着实松了口气,规规矩矩跟着入内,静等回话。

    荆白玉入了席,道:“你怎么来了?”

    七谏道:“回太子殿下的话,方才谋主孟云深归来,与陵川王大吵一架,瞧着两人关系着实紧张。”

    “哦?”荆白玉笑着一拍手,道:“还真吵架了,厉长生你的法子真管用。”

    厉长生笑道:“若想分裂陵川王与孟云深,这一招恐怕并不够劲儿。如今那二人吵架也不过表面之事,等得冷静片刻,便也无有多大间隙了。”

    “那要怎么办?”荆白玉纳闷的问。

    厉长生道:“自然是细水长流?人的感情总是在不知不觉之间,慢慢消磨殆尽的。”

    七谏有些个听不懂厉长生的话,只是道:“小臣还要尽快赶回陵川王府。”

    荆白玉点点头,道:“你要小心,别被人发现了去,可知了?”

    “呵——”

    厉长生一听便笑了出来,道:“若是已然被人发现了去,那可怎么办是好?”

    荆白玉一个激灵,道:“什么意思?你是说……”

    “怕是掌事大人危言耸听。”七谏木着脸道:“小臣做事向来谨慎,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厉长生道:“你做事谨慎,那孟云深做事便不谨慎?你也太过小看孟云深这谋主了罢?”

    “这可如何是好?”荆白玉着急了,道:“厉长生,你不是说那孟云深手段破狠?若是他拿到了七谏,七谏岂非危险?”

    七谏立时跪下,叩首道:“请太子殿下放心,小臣就算粉身碎骨,亦不会连累太子殿下。”

    “七谏……”荆白玉道。

    厉长生并不紧张,仍是开顽笑一般,付之一笑道:“粉身碎骨倒是无有什么大不了,只可惜毁了太子殿下一步好棋。”

    荆白玉听厉长生话中有话,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快说来听听。”

    厉长生道:“的确有个主意,倒可保住七谏一命,顺道保住太子这一步棋子。”

    荆白玉顿时笑逐颜开,道:“早说呀,吓我一跳,都吓出汗来了。”

    厉长生办法还未出口,荆白玉却十足信他。七谏有些个纳罕,没成想这厉长生如此大本事,竟是让太子殿下如此信任。

    厉长生道:“也并非什么稀奇古怪的办法。只需太子殿下将先前陵川王赏赐的羊脂白玉,交给七谏便是。”

    “羊脂白玉?”荆白玉道。

    七谏按照厉长生所说,拿了羊脂白玉返回陵川王府,立刻便去见陵川王荆博文。

    荆博文仍在气头上,道:“七谏你去哪里偷懒了,这般晚才回来?”

    七谏毕恭毕敬,将羊脂白玉擎与荆博文,按照厉长生的嘱咐,道:“小臣进宫去了。”

    “这玉佩!”荆博文登时翻身而起,惊讶不已道:“如何会在你这里?”

    七谏“咕咚”一声跪在荆博文面前,行了大礼道:“大王!请赐小臣死罪!就在前些个,太子竟是找上小臣,想要收买小臣做太子眼线!欲要小臣监视大王!”

    “什么?!你……”

    荆博文这回已然站了起来,连席子也是坐不住。

    七谏赶忙又道:“幸好小臣遇见了掌事厉大人。厉大人知小臣进退两难,便给小臣指了一条明路,让小臣假意允诺太子,实则反过来送些假情报与太子,好达到迷惑太子监视太子的目的。”

    荆博文眯眼瞧着他,并未立刻言语。

    七谏捧着玉佩,道:“这玉佩便是厉大人交付小臣,怕大王心中有疑惑,作为信物之用。”

    “按你所言……”荆博文道:“那你可有探到太子近日动向?”

    此时荆博文心中显然疑虑颇多,并不全信七谏之言。

    厉长生自然教了七谏后招,七谏当下不慌不忙的道:“小臣正要禀报。厉大人言道,太子如今正出手以主办筵席之机会,离间您与谋主大人!大王切不可中了太子那离间计啊!”

    “果然……如此……”

    荆博文心中一动,表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复杂的厉害。

    方才荆博文与孟云深大吵一架,吵过之后便有些个后悔,不过一些鸡毛蒜皮之事,略一沉思更觉犹似陷阱,为此便大吵特吵,实在是颇为无面儿的很。

    荆博文心里有了计较,却拉不下脸来去与孟云深赔不是,便犹犹豫豫的徜徉了半日。

    正巧此时,七谏前来禀报,倒是叫荆博文心中更为肯定。

    “好个太子,小小年纪如此阴毒!”荆博文道。

    七谏道:“太子欲要离间大王与谋主,随即再想法设法拉拢谋主为其所用。大王切不可叫太子称心如意啊!”

    “孤知道了。”荆博文点头道:“你做的很好,太子那面不要轻举妄动,也与厉长生说道一番。”

    “是,小臣敬诺。”七谏道。

    七谏一向木着脸,并无多余表情。可此时此刻,天知道他心里头有多忐忑,方才一块大石落了地,呼出一口气来。

    就在这会儿,外面响起敲门声。不需那人开口,荆博文都知来者何人,可不就是谋主孟云深?

    孟云深做事井井有条,敲门的声音都颇为独特。荆博文一听,孟云深主动来寻自己,看来他心中并未生气,这便好办了。

    荆博文瞬间欢喜起来,赶紧亲自开门,道:“云深啊,孤正要找你呢!”

    孟云深瞧了一眼荆博文,道:“大王,七谏可在大王房中?”

    “在啊。”荆博文一阵纳罕,道:“你来我这儿?不是寻我,倒是寻个小寺人的?”

    七谏听闻孟云深声音,顿时犀利一突,赶忙沉住一口气。

    孟云深入内里,果然见七谏在此,道:“大王赎罪,七谏此人,云深要将他带走。”

    “诶!”荆博文连忙阻拦,道:“云深且慢。”

    孟云深道:“大王有所不知,这人乃是细作,留不得。”

    荆博文并未惊讶,反而有些欣喜自满,道:“孤知道啊,孤怎么就不知道了?这事儿是你不知,太子的确收买了七谏,但七谏仍然是孤的人啊,忠心耿耿,其实是在反过来监视太子的一举一动,这叫……将计就计!”

    孟云深眯眼打量七谏,七谏本分的垂着头,并不抬起半分。

    孟云深冷笑一声,道:“大王是要做大事的人,不可阴沟里翻了船。就算这七谏乃是冤枉,也断不可留他。”

    “云深……”荆博文一听,道:“你这是何必,你可是不信我说的话?”

    “大王,”孟云深道:“七谏不过一个寺人,无足轻重,大王又不是离了他便不可。云深这便寻个新的寺人送到大王面前,请大王深思,莫要一意孤行。”

    “孟云深啊。”荆博文本欲与他和好,只是霎时间欢喜的心情荡然无存,心中不知什么滋味,道:“你这等冷血之人,何人在你面前举足轻重?恐怕孤这个大王,在你眼里也是一文不值,是也不是?”

    “大王?”孟云深皱眉,道:“大王何出此言?”

    荆博文道:“我知道……你是旷世奇才,打小便看我不起,是也不是?你觉着我天资愚钝,难成大事!若不是你师父当年以死相逼,着你立下誓言,你也不会在我身边儿留到今时今日,是也不是?这些年来,你说什么我做什么,就怕你一个不欢心了便会离开,就怕你瞧不上眼我。但如今呢?你仍是觉着孤是废物,觉着孤无能,觉着孤一意孤行,觉着我做什么都是胡闹?是也不是?”

    荆博文一口气说了太多,一言毕之竟有些气喘,脸色涨得通红,瞧上去着恼万分。

    孟云深欲要辩解,荆博文却不给他开口余地,就怕他一开口,便是面无表情的一个“是”字。

    荆博文疲惫的道:“孟云深你出去罢,孤说过,暂时不想瞧见你,出去。”

    孟云深欲言又止,最终只得退了出去,将房门关闭。

    他站在门外,忍不住低声叹息,自然自语道:“人……就算万般不愿,也总是会变的……”

    “是啊……”

    荆博文常年习武,耳力自然非凡,虽隔着厚重的房门,但孟云深离开之语,他仍是听得清清楚楚。

    荆博文也止不住喃喃自语,道:“人果然是会变得……孟云深他愈变愈强,但孤却愈变得让他失望了……这大家都知道,陵川不能没了谋主孟云深,那孤又算得是什么?”

    七谏没成想,厉长生之言果然奏效,而且效果着实惊人。

    本是一步小小的离间,有了七谏的助力,这离间之计竟起了双重效果。

    小太子荆白玉已要歇下,却听得有宫人从外送来了七谏的消息。他一个轱辘从榻上翻身而起,抱着兔子顽偶便跑了出去。

    厉长生见荆白玉只着单衣,连鞋子都不曾穿着,竟这般出来,赶忙迎上,抬手连人带兔子一并抱起。

    厉长生道:“小祖宗,眼下天气见凉,可万勿再这般了,着了风寒又要哭鼻子。”

    “谁会哭鼻子?”荆白玉举着兔子抗议道:“七谏那面如何了?如何了?”

    厉长生笑道:“听闻陵川王与孟云深又吵一架,比前个还凶。”

    “真的?”荆白玉笑得合不拢嘴,道:“那明儿个一大早,我便能瞧见一脸黑的孟先生?想想便有趣儿的很呢!”

    厉长生瞧他坏笑,扫兴道:“明日可不行,明儿个孟先生不入宫。太子恐是忘了,明日窦将军归来,孟先生要随同陵川王一道出城迎接。”

    “这样啊,差点子忘了。”荆白玉想到这一点子,仍是有点不悦,气那陵川王抢了自己的功劳。

    厉长生将人抱到榻上,给他盖了被子,道:“不如这般,明个儿太子往皇上面前走一趟,便说也想探望凯旋的窦将军,请皇上准假一日,出宫携了贺礼去窦将军府上一趟。”

    “呀!”

    小太子荆白玉才躺下,又是一个咕噜坐了起来,两眼皆是精光,道:“这个办法好,可以出宫去顽,再好也无有啦!”

    厉长生就知这办法会令小太子欢心,果不其然,就没有厉长生算不准的人心。

    荆白玉欢心的抱着兔子在榻上打滚,道:“从小到大,我还未曾出过宫门,也不知父皇允不允许。”

    “太子放心,”厉长生道:“你便说想要去探看一下窦将军的喜好,也好按照窦将军喜好置办筵席。皇上知太子已然长大,乖巧懂事,一定欢心的很,说不定便准了太子的请求。”

    “好好,我就这般说。”荆白玉笑着道。

    厉长生瞧荆白玉欢心的模样,便道:“快些休息罢太子,否则明日定要起不来身。”

    荆白玉乖巧点头,道:“嗯,我睡了,你也去休息罢。”

    厉长生熄了烛灯欲要离开,殿内一片黑暗,突听荆白玉复又开了口。

    荆白玉的声音不怎么清晰,仿佛在自然自语,道:“厉长生你说……那陵川王与孟先生,关系不是很亲近的吗?听说从小一起长大的,是无话不说的好友。为何会因咱们一点挑拨,便变得如此僵硬?”

    “这人心……”厉长生笑着道:“总是会变的,不论当初关系多么要好,一旦稍有偏差,便会越行越远。”

    荆白玉迷茫的眨了眨大眼睛,道:“好奇怪,我不懂……”

    厉长生并无多言,轻声离开,将殿门关闭,心里有些触动,止不住的寻思着。恐怕这不只是荆博文与孟云深的结局,亦是自己与太子的结局……

    总有一日荆白玉长大了,懂得多了,顾虑多了,戒心多了……

    厉长生微微含笑,道:“看来……我要早日筹划才行。”

    小太子荆白玉心中惦记着出宫之事,一晚上皆睡不踏实。难得天还未有亮起,荆白玉便主动起身,无需旁人催促。

    灵雨伺候着荆白玉洗漱,道:“太子殿下且去,婢子这边为太子殿下收拾东西,方便一会儿太子出宫之用。”

    “好。”小太子像模像样的点点头,略微思索,道:“这样罢,一会儿你也随我去。”

    “婢子?”灵雨吃了一惊,道:“婢子也可随同太子出宫?”

    “怎么的?你不想出宫去顽?”荆白玉道。

    “不……”灵雨颇为激动,道:“如何能不想?婢子做梦都想再出宫瞧瞧呢。”

    这灵雨小时便入了宫,如今一晃多年过去,早已忘了宫外的情景,只是每日里瞧着这朱墙碧瓦,本分度日,不敢妄想一丝一毫。

    上次灵雨修补了兔子顽偶,小太子荆白玉对她好感倍增,也不再那般排斥,如今得了机会,便打算带着灵雨一同出门,这也没甚么大不了。

    荆白玉瞧灵雨欢喜的跟个什么似的,千恩万谢,简直便要落泪,道:“这有什么?你跟着本太子,以后只管吃香的喝辣的!”

    厉长生入内,便听到小太子豪情壮志之言,忍不住笑道:“好了太子,莫要迟了。”

    近日里好事连连,小太子荆白玉也是愈来愈懂事乖巧,皇上哪里有不高兴不开怀的道理,每日里皆是笑容满面。

    窦将军已然凯旋而归,荆白玉特意面见皇上,请求出宫亲去探望一番窦将军。一来这窦将军乃是击退詹国的大功臣,二来窦将军也是太后家族侄儿,于情于理都不可疏远了去。

    皇上听小太子荆白玉说得头头是道,心里煞是满意,当下一拍案子便允诺了小太子今日出宫之行。

    荆白玉大喜过望,他还不曾离过皇宫深院,早已向往外面的大千世界。他一板一眼,压制着内心狂喜之意,连忙谢了父皇恩典,佯装一副也没甚么好欢喜的模样。

    皇上特许了小太子荆白玉出宫一日,这乃是大事儿,皇后心中止不住一番又一番的担忧。

    “这太子殿下如今还这般小,竟要出宫去?若是伤了碰了,遇到了歹人,可如何是好?”

    旁的宫女一瞧皇后面容,便猜了个七七八八,赶忙顺着皇后的想法说道着。

    皇后便在想此问题,道:“是啊,玉儿也忒的大胆!唉……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那宫女眸子一转,道:“娘娘请恕婢子多嘴,太子殿下出宫这等子大事儿,怎得不见厉长生前来启禀?”

    皇后更是锁着一对细眉,道:“是啊,今儿个厉长生可来了?”

    “不曾的,娘娘。”宫女道:“别说今儿个了,就是昨儿个,和前天、大前天,也不曾见那厉长生来问个安。厉长生乃是皇后娘娘您提拔到太子殿下身边儿的,如今得了宠信,竟是好大的胆子,不将皇后娘娘您放在眼中,只顾着巴结奉承太子殿下,已然许久不来向娘娘禀报太子殿下巨细。”

    皇后沉吟一番,道:“本宫就说,这厉长生绝不是个安分守己的。这么看来,倒不是我想太多。”

    “娘娘,”宫女又道:“婢子曾经听闻,这厉长生乃是戎狄细作,为了避免死刑,才主动自宫为太监,这才苟且偷生,在宫中做些粗活。这话虽不知是真是假,但不得不防啊!”

    日前皇后自然亦是听过这等风言风语,不过厉长生身份之谜多半便是胡话,一些个小宫女小太监茶余饭后无聊时逗逗贫嘴罢了。皇后如何能派个细作到太子身边伺候?

    宫女不过是在皇后面前嚼嚼舌头根子,拱拱火罢了,便是想找厉长生的晦气,叫皇后娘娘不待见厉长生。

    说来这皇宫偌大,爱见厉长生的数不胜数,不待见厉长生之人也非全无。就说眼前这宫女,便是厌恶厉长生其中之一。

    她进宫之时有个朋友,便是被厉长生之前狠狠教训过的宫女燕燕。

    燕燕因着出卖主子荆白玉,已然被厉长生教训之后逐出殿去,如今只得做些下等粗活,无有宫殿再敢使唤这样三心两意之人,燕燕这会儿过得自然苦不堪言。

    宫女乃是燕燕昔日朋友,昨天偶然遇见,竟是吓了一大跳,全不知燕燕遭遇了何等虐待。

    燕燕一肚子委屈,对着哭诉不停,自然全说的是厉长生的坏话,是一丁点悔改之意也无。

    宫女一听,当下气得怒火直烧。心里忖着,这厉长生好大的脸面,不过一个寺人罢了,燕燕钟情于他,他不回应也便罢了,竟将燕燕陷害至此,着实可恶至极!

    今儿个可叫宫女找到了编排厉长生不是的地方,自然要在皇后面前狠狠诋毁与他。

    宫女道:“皇后娘娘,婢子瞧来,太子殿下以往着实乖巧可人,只是那厉长生一到了太子身边,太子便一日比一日有主意。”

    可不是?皇后娘娘对这话是再认同也没有。

    她也是深刻体会,这小太子往日里见着自己怕的不成,如今倒是大不同,心里面主意多的是,让人猜也猜不着。

    宫女犹豫道:“唉……恐怕再无几日,这太子殿下,恐是要被厉长生给教坏了去,着实让人忧心。”

    皇后眯了眯眼睛,搭在案上的手指略微受惊,道:“只是……如今这厉长生已然备受宠信,不论是在太子跟前,还是皇上和太后跟前,那都是叫得上名儿的人物……已然不似先前,现在若想要除掉厉长生,可不是简单之事。本宫真乃养虎为患啊!”

    皇后说的对,以前厉长生不过一个无名小卒,现在皇上和太后都对他印象颇深。便是今天,皇上还无意间提起厉长生这人,印象颇为不错。

    若是皇后贸然叫人将厉长生抓起来杀了,太子闹起来,皇上问过来,皇后还真是不好回话,指不定便被扣个什么秉性阴毒的大帽子,倒那时候,后宫之中想要落井下石的夫人美人可比比皆是,皆是盼着皇后早日落马。

    宫女等的便是皇后娘娘这句话,笑吟吟的道:“娘娘,婢子这里倒是有个主意,就不知可能替娘娘解围。”

    “哦?”皇后狐疑的瞧她,道:“平日里怎么不知你是个鬼主意多的?什么主意,权且说来听听。”

    “是。”宫女怎敢在皇后面前卖关子,道:“是这么回事儿。太子殿下跟前,如今有了掌事内使,却并无詹事大人,若是皇后娘娘请旨,请皇上派个知冷知热的自己人过去做这詹事,厉长生一个小小掌事内使,有人日常管教着,还能叫他翻出了天去?”

    “詹事……”皇后一副恍然大悟模样,道:“若是有人压了厉长生头等,也便不能叫他在太子身边为所欲为了。不过……”

    皇后侧目瞧着那小宫女道:“这话儿可不是你能说得出的。你老实交代,是谁叫你到我面前说道这些?你口中那知冷知热的自己人,到底是谁?”

    “皇后恕罪啊。”小宫女连忙道:“婢子不过想为皇后娘娘分忧解难罢了,并无异心。这詹事之位,负责太子殿下大小事务,当然要寻个最合皇后娘娘您心意之人。若是让婢子说,轻舟大人最为合适!”

    “呵——”

    皇后用帕子掩着嘴,忍不住低笑了一声,道:“轻舟啊?原是这小子闲不住了,竟买通了本宫身边的丫头,来替他说这些个好话。”

    这陆轻舟不是旁人,可不就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弟弟。陆轻舟年纪轻轻,为人最为机敏圆滑。只是陆轻舟并非皇后亲弟弟,乃是庶出之子,在家族之中地位并不高,倒是与皇后干系尚且不错。

    皇后眸子微动,沉吟半晌道:“这事儿……本宫且好好儿考虑一番。”

    那面儿荆白玉欢欢喜喜归来,片刻时辰也不耽搁,立刻拽了厉长生和灵雨,并着一些从者侍卫,便立刻出了宫门。

    厉长生来大荆时日也是不短,这出宫之事也是头一遭,别看他平静如常,其实心中多少也有些波澜。

    只是……

    厉长生垂头瞧了一眼迈着方步,气势非凡的小太子荆白玉……

    厉长生道:“太子殿下,这……这出宫去窦将军府上,为何还要将兔子顽偶一并带出?”

    小太子的确气势不俗,只是再一细看,他怀中还抱着白兔顽偶,好端端的气势瞬间被一股奶萌之气冲得荡然无存,竟是有些哭笑不得。

    荆白玉咳嗽一声,道:“怎么的?谁说出宫不能带它了?若是我一回来,它不见了可怎生是好?”

    厉长生好笑的很,这太子殿下的东西,旁的人谁敢碰一下,好端端放在太子榻上,除非兔子顽偶成精,否则想不见都难。

    灵雨倒是帮着太子说话,道:“今儿个日头大好,带着兔子出来晒晒也好,免得生了虫子,倒是对太子殿下不好。”

    “对,就是这个理儿!”荆白玉立刻点头附和。

    “你们现在倒是同仇敌忾起来。”厉长生无奈的摇头。

    其实荆白玉抱着兔子顽偶,不过是想要出来显摆一番。真可是独一无二的顽意,旁的人根本没见过,不只是宫里的人瞧着稀罕,宫外的人也决计纳罕,想想便酸爽至极。

    一行人出了宫,手里提着一些个礼物,也不见得多少,却都是荆白玉亲自定夺,全按着那窦将军喜好挑拣,只盼这次能将窦将军拉拢了来,免得叫陵川王抢先一步。

    他们也不乘舆马,慢条条走在街上,是瞧什么都新鲜,左顾右盼,一双眼目愣是不够使唤。

    “厉长生!”

    “厉长生你瞧!”

    “那是什么?”

    “这是什么?”

    “呀,从没见过!”

    厉长生跟在荆白玉身畔,片刻不敢离开。只是太子跑得着实太快,厉长生无有办法,只好伸手领着他的手,叫他不要跳窜窜的没了影子。

    “厉长生,你是什么呀,你倒是说说呀!”

    荆白玉便像个陀螺,一行转着一行问着,不知疲惫不肯停休。

    厉长生一副胜券在握四平八稳模样,其实他心中纳罕一点也不比小太子荆白玉少。这些那些的,他全无见过,今儿个也是头一遭,自然无法回答太子。

    “往这面再行两条街,便是窦将军府邸了。”灵雨抬手指着远处,似乎已然隐隐能瞧见一处巍峨府邸。

    “太……不,公子,小公子!”

    灵雨才一回头,惊了一跳,就瞧小太子往相反方向而去,一跳一窜的,差点便没了影子。

    还是厉长生反应机敏,一把将太子给抄了起来,道:“一会儿不看着你,便乱走是不是?丢了怎生是好?”

    “呀,将我放下来,谁乱跑了!”小太子荆白玉一个劲儿的踢腿,只觉着大马路上被厉长生抱着,着实丢人的很,一点颜面也荡然无存,若是叫人瞧了,恐怕要被嗤笑。

    厉长生不肯放了他,道:“这是要去做什么?”

    “厉长生你瞧,”荆白玉拽了拽他袖子,道:“你瞧那面儿,是不是有个小姑娘在哭?哭得好生凄惨。”

    厉长生不曾注意,这会儿被荆白玉一提,顺着瞧去,果然便见一个四五岁大小的女娃娃,正蹲在街角哭得伤心。

    她并非一人,还有个虬髯大汉跟在一旁,只是那大汉瞧着便凶残,见小娃娃哭了,也不知低声哄上一哄,反而面红脖子的呵斥。

    “哭甚么哭?”

    “哭得大爷烦了,一巴掌解决了你!”

    “还哭?!”

    荆白玉瞧得直皱眉,当下胸腔里一团火。他年纪小,秉性又正直,哪里见过这等欺负人的事儿?在太子宫中,还不曾有人这般嚣张跋扈了去。

    荆白玉当下道:“厉长生,你把我放下来。那人可是小姑娘的爹爹?怎得这般凶狠?这事儿可不对头,我要去问他一问。”

    厉长生一听,小太子荆白玉要管闲事儿,这习惯可不怎么好。都说管闲事儿的人死得快,也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

    只是今日遇见这样之事,若是不管良心难安,厉长生虽是个疏离之人,却非冷血之辈。

    厉长生当下将荆白玉放下,道:“你回去,不要过来,我去便是。”

    他当下叫了四名侍从跟随,便抬步冲着小姑娘和虬髯大汉而去。

    “住手!”

    大汉被小姑娘哭得烦了,抬起蒲扇一般的巴掌就要冲着小姑娘扇下。

    厉长生当下心中咯噔一声,大声呵斥。

    与此同时,便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从旁地里斜插出个人影,“啪”的一声,瞬间隔开大汉的巴掌,将那小姑娘一把抱了起来。

    “咦,这又是什么人?”

    小太子荆白玉生怕厉长生吃了亏,非要带着其余几个侍从去助阵一番。只是厉长生并未有登场机会,倒是叫旁人抢了先机。

    就瞧眼前一个身材高大,体格健硕之人,模样周正的很,大约二十四五年纪,一身气势十足的正义凛然。

    那人脸上胡茬子颇多,挡住大半张脸,虽生着一双温柔桃花眼,却也足够让人望而止步,那凶悍模样不亚于虬髯大汉一分半分。

    小姑娘吓得一愣,随即又是“哇”的哭出来,竟是比方才哭得更为凶猛豪爽。

    高大男子有些个措手不及,他看来并不会哄孩子那一套,只是赶忙道:“你莫哭,这人可是你家人?若不是,不用怕,我……”

    “哇!哇——”

    男子话未说完,小姑娘哭得已然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便要昏厥,怕得浑身直打颠。

    虬髯大汉见有人捣乱,立刻呵斥道:“哪里来的闲人!快将女娃娃放下,你可知我干爹是哪个!说出来吓破你的狗胆!”

    “呵——”

    厉长生止不住笑了一声,这拼爹一说,果然从古至今便是未曾变过,竟是比真理还要经久不衰。

    “你这狂徒胆敢耻笑于我?”虬髯大汉恼了,道:“今日我便告诉你,我干爹乃是陆家的三公子!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弟弟!”

    “咦?”荆白玉有些吃惊,母后的弟弟?岂不是自己的小舅舅?没成想出了宫门,愣是还能碰见熟人,也着实巧了去。

    “可是怕了?”虬髯大汉哈哈一笑,道:“陆轻舟陆公子便是我干爹,你们若是挡了我的要事,你们可担待的起?”

    荆白玉不高兴了,板着一张小脸,这陆轻舟的确是母后的弟弟不错,却怎么收了个这样嚣张跋扈不讲道理的干儿子。

    他若是陆轻舟的干儿子,岂非与自己一个辈分?想想便晦气的很,忒的丢人!

    荆白玉当下便道:“呸,说什么大话,我看你这人长得便不善,说也没个真的。愣着都作甚么?你们将他给我拿下!押起来送到陆家大门口去,问问这到底是谁干儿子,凭白放出来丢人现眼!”

    “是!”

    侍从们哪里敢违抗小太子命令,当下齐声答应,不敢耽误片刻。

    前一刻虬髯大汉还气势汹汹,下一刻便此傻了眼,被打得鼻青脸肿,哪里还敢执拗,果真被绑了送往陆家问个究竟。

    而那高大男子,此时还抱着大哭不止的小女娃,简直便似抱了个烫手炭团,是放下不行,抱着也不行。

    那虬髯大汉显然便是个人贩子,不知从哪里拐了个女娃娃来,想要赚他一笔。如今女娃娃吓得毁了,整个人无论如何冷静不下,哭得是天崩地裂。

    “小姑娘,你莫哭……”

    高大男子无计可施,前前后后也便是那两句话,张口结舌,一点也无方才见义勇为之时干净利索。

    “你吓着她了!”小太子荆白玉小大人似的走过来,仰头看着那高大男子,道:“你把她放下来,我来哄她。”

    荆白玉说着还招招手,示意催促。

    高大男子瞧荆白玉也不过半大孩子,似乎对他无有多少防备,便矮身将怀中女娃放在地上。

    女娃哭得浑身发软,站在地上直晃悠。

    荆白玉上前伸手扶住她,道:“莫哭,你瞧这是什么?这可是我的宝贝,借你摸上一摸,顽上一顽。摸过了顽过了便不要哭了,可好?”

    小姑娘听到荆白玉的话,见他也是个不大孩子,倒是不怎么怕了,再仔细一瞧他怀中之物,瞬间脸上挂满泪珠,却已然忘了哭闹,道:“兔……兔子?”

    荆白玉颇为自豪,道:“便是兔子,这叫兔子顽偶。”

    “顽偶?”小姑娘迷茫的道:“小哥哥,顽偶是什么?”

    “就是……”荆白玉也说不清道不明,这还是厉长生告诉他的,一时解释不懂。

    荆白玉干脆道:“好顽就是了,你可想摸摸?摸了便告诉我,你家住哪里,父母在哪里可好?”

    “好!”

    小姑娘两眼放光的瞧着兔子顽偶,用力的点了点头。

    荆白玉大度的将兔子顽偶往前一递,小姑娘赶忙双手去接,爱惜的轻轻试探着摸了一摸。

    “呀!毛茸茸的,好好摸呀!”

    “呀!”

    这第一声乃是小姑娘欢喜的惊叹,这第二声比第一声更高八度,却不是小姑娘发出,惊叫的乃是小太子。

    荆白玉顿时欲言又止,又是后悔又是扼腕。

    就瞧那小姑娘手上还蹭着眼泪,这么一抱兔子顽偶,兔子顽偶的白毛毛湿了一撮……

    荆白玉何等爱惜兔子顽偶,如今见了当真是心疼到不行,肠子都已然毁青。

    “怎么了小哥哥?”

    小姑娘不解的瞧着他,那大眼睛里都是淳朴之气。

    “没……”

    “没什么……”

    荆白玉打肿脸充胖子,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干笑。

    旁边倒是有人真笑一声,不是厉长生那看热闹的还能是谁?

    厉长生眼瞧着荆白玉又是心疼又是委屈的模样,着实好笑的紧,低声道:“不过摸摸而已,做什么这般紧张,她又不会吃了你的兔子。”

    荆白玉哼哼唧唧一阵,心里思忖着,不行,下次决不能将兔子顽偶借予旁人,这是最后一次!

    小姑娘被荆白玉三两下哄好,兔子顽偶功不可没。小姑娘就是城中一商户家女儿,正巧顺路,大家伙便将人带上,到了地方将人送回家中,好事做到底。

    那高大男子见他们不似坏人,也放心了一些。正欲拱手说话,却有个小厮急匆匆赶来。

    “公子公子!您在这儿啊,快随小人回去罢!府上已然顶不住了!”

    小厮火急火燎,那高大男子看起来并不想回去,却也无有办法,只好一拱手,对厉长生他们道:“诸位后会有期。”

    说罢了便与小厮一道离开,风驰电掣,走到颇为匆忙。

    荆白玉他们也还有要事,路上耽搁了片刻,如今送完了小姑娘,也该去窦将军府上拜访。

    他们还未瞧见窦将军府邸,倒是先听到鼎沸的人声。

    “这乃是我家老爷送予窦将军的挚敬之礼。”

    “我家老爷亲自登门造访,窦将军可在?”

    “我家少爷设下筵席,还请窦将军赏脸一去!”

    “哇,这么多人?”荆白玉傻了眼,仰着头,一时只看到人山人海,愣是毫无边际。

    厉长生笑道:“窦将军打败詹国,陛下都对他赞不绝口,想要巴结讨好他的人,自然是络绎不绝。”

    荆白玉头一次见这阵仗,只觉得还挺有趣儿。平日里到他宫门口巴结的人都不曾这般多,这窦将军也着实厉害。

    荆白玉好奇的问:“咱们也是来送礼的,可是要在这里排队上档子?可这若是排下去,莫不是要排到天黑?”

    若是窦将军听说太子亲自前来,定要躬身迎接,哪里有让太子殿下等候的道理。

    然而皇上已然嘱咐过了,叫太子莫不可在大众面前暴露了身份,以免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此时也不好直接坦白身份,叫窦将军主动迎出。

    “吱呀——”

    正这个时候,大门忽然开了个小缝子,众人立刻翘首以盼,还当是窦将军来了。

    “嗨——”

    “不是窦将军!”

    “是啊,全不是。”

    出来的并非窦将军,乃是个穿着朴素的小厮。那小厮只探出半张脸来,与管事儿的低语几句,复又缩回头去,将门“嘭!”的一关。

    “是他……”

    厉长生皱了皱眉道。

    “什么?”荆白玉迷茫的问。

    荆白玉个头小,站在人群之中只能瞧见一片下摆,别说门口的样子,连张人脸都是瞧不见的。

    厉长生不及回答,倒是先听那府中管事儿的大声道:“大家稍安勿躁,我们家将军连日赶路,偶感风寒,身体抱恙,实在是见不得各位老爷大人,请大家先回去罢!”

    “病了?”

    “着了风寒?”

    “不见客?”

    众人一阵喧哗,皆是颇有些不满,毕竟等了半晌,却不让进门,换了谁也不乐意。

    “恐怕是将军不想见我们,找的借口罢!”

    “是了,怕就是如此。”

    这偶感风寒的借口,着实拙劣了一些,听起来无甚诚意。只是主人家都说了,众人聚集于此也不是事儿,只好携着礼物悻悻然离开。

    荆白玉有些失落,道:“窦将军病了?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今日白跑一趟?”

    “未必。”厉长生道:“这窦将军怕是真的在装病。”

    “装病?”荆白玉一头雾水,道:“为何装病?”

    “这理由……不若公子进去自己问窦将军本人。”厉长生道。

    荆白玉撇嘴道:“若是我不向府上下人透露身份,怕是进不去的。若是透露了身份,下人嘴巴不严,传得满城风雨如何是好?”

    “长生倒是有一法子两全其美。”厉长生道:“只是要借公子一样东西。”

    “是什么?”荆白玉好奇的问。

    他话才说完,便觉手中一物不翼而飞,吓得荆白玉差点子魂飞魄散。那被抢走的可不就是小太子心肝宝贝的兔子顽偶?

    “这个不借!”荆白玉立刻大声抗议,道:“不借不借!厉长生你还给我!”

    厉长生将兔子玩偶抬手一举,瞬间举过头顶,荆白玉个子不高,连厉长生肩膀也是碰不到,如何能碰到那兔子顽偶?

    荆白玉嘟着嘴巴,道:“厉长生,你怎么的欺负人?”

    厉长生笑道:“公子误会了,不过借用一下,公子何必这般小气?再说了,方才公子不还将兔子顽偶让给小姑娘顽耍,如今换了长生要借,公子怎么的就不肯给了?莫不是长生还比不过那小姑娘与公子亲近?”

    “我……”荆白玉被堵得哑口无言,眼巴巴瞧着兔子顽偶,又是一次毁的肠子皆青。

    厉长生“抢”了小太子的兔子顽偶,让门口管事儿的将兔子顽偶送进去予他们生病的窦将军。

    管事儿的本欲回绝,却见兔子顽偶奇奇怪怪,看似孩子顽意,着实想不通其中奥妙,生怕耽误将军大事儿,便答应下来,拿着那顽偶去了。

    小太子荆白玉抱臂站在一侧,一脸苦大仇深模样,死盯着紧闭的大门,就怕兔子顽偶被送出之时缺胳膊少腿。

    “吱呀——”

    大门很快打开,出来一个小厮。

    “呀,是你呀!”

    荆白玉这会儿站的近,旁边也无了别人,一眼便认出了那小厮,这不是方才来寻见义勇为高大男子的小厮吗?高大男子随他急匆匆便去了。

    荆白玉何等聪明,顿时厉长生想什么一清二楚,心里寻思着,这世间百事竟这般巧合的很?难不成方才遇见的高大男子,便是传说中的窦将军?

    窦将军乃是皇后侄儿,常年驻守边疆,很少进京露面,小太子是一次也未曾见过窦将军本人的。画像倒是瞧过,却与本人一点子也不像,就那一脸胡子茬模样,换了旁人也是不敢认的。

    窦将军显然没病,方才还在街上见义勇为,与小太子荆白玉恰巧遇见,这兔子顽偶想必窦将军也是记得的。

    如今窦将军见了被送进来的兔子顽偶,就是想要装病,也着实装不下去,只好叫小厮放他们进来说话。

    荆白玉“哒哒哒”快速进入,走得步履生风,入了茶室才见自己的兔子顽偶正放在案几上。他赶忙又加快了步伐,跑过去将兔子一抱,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审查一边。

    “窦将军,当真后会有期。”厉长生当下一礼,笑着道。

    “几位是……可有什么事情寻窦某人?”窦延亭开门见山问道。

    荆白玉见着自个儿的兔子顽偶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负着手挺着胸,道:“你且叫小厮下人都退下去,我们再慢慢说话。”

    窦延亭倒是无有犹豫,毕竟他功夫甚好,几乎无人能敌,做人也坦然磊落,当下遣退了旁人。

    荆白玉一瞧生人都没了,这才向窦延亭袒露自己的身份。

    窦延亭似乎有些个惊讶,不过也只是片刻,随即连忙跪地叩拜小太子荆白玉。

    荆白玉叫他起了身,大家这才入席坐下。

    先前大家一起见义勇为,按理来说都窦延亭走时说了句后会有期,并无排斥他们,再见应当热络起来才是。可荆白玉袒露身份之后,窦延亭反而疏离了几分,本本分分不多说也不多做。

    荆白玉有些个纳罕,还想着要拉拢窦延亭,但这话不投机半句多,着实是有些说不下去。

    荆白玉无了法子,暗地里戳了一下身旁的厉长生,给他丢个了眼色。

    厉长生哪里能不知荆白玉想的什么,就连窦延亭想的什么,也是心知肚明,毫无费解。

    这窦延亭装病在府,谢绝见客,一看便是洁身自好,不愿结党营私的秉性。他无求于太子,自然毫无热络可言。反而置身事外,方可有一时安宁之日。

    正巧了,就在此时,小厮又急匆匆跑入,道:“将军,太仆丞王大人请将军去吃筵席呢,可要回了?”

    窦延亭都未曾眨一下,道:“回了罢,便说我病着去不得。”

    “那……”小厮犹豫了一下,道:“大行治礼丞也……”

    “也这般回。”窦延亭点头道。

    小厮终于去了,匆匆忙忙去回话。

    厉长生一瞧,便笑着道:“今日一见窦将军,果真与众不同。只是小臣敢问窦将军,今日来的乃是太仆丞与大行治礼丞,若是明日来的乃是丞相与太尉大人,窦将军也这般装病躲避?”

    窦延亭一时不知厉长生这是何意,并未立刻回话。

    厉长生也无需他回答,道:“窦将军无有攀附权贵结党营私之意,但若惹恼了丞相太尉这样的大人们,倒是也是麻烦诸多。更何况,说不定便牵连了太后窦家一脉,或者冯夫人冯家之人。这……恐怕不是窦将军本意罢?”

    小太子荆白玉也有些个听不太懂厉长生的话,这听起来怎么的不像是来拉拢的,反而像是来威胁的……

    “喂……喂厉长生……”

    小太子赶忙给厉长生打眼色。

    厉长生倒是也回了他一个眼色,却仍是继续着说了一半的话头。

    厉长生道:“小臣虽身份低贱,却也是个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愿畏首畏尾之人,还望窦将军莫要嫌弃小臣多嘴多事儿。”

    窦延亭瞧了他一眼,道:“你的性子倒是合我眼缘,有什么话你且直说。”

    “咦……”

    小太子低声惊呼,心里纳罕道,这都行?原来窦将军不喜欢听好话,越是温柔越是无感?

    厉长生道:“小臣见窦将军今日仗义援手,敬重将军为人,不愿瞧将军陷入两难境地,所以斗胆为将军献上一计。”

    窦延亭眯了眯眼,道:“厉先生请讲。”

    厉长生如今乃是寺人,不过一个太监罢了。但是窦延亭却称呼他为先生,虽语气冷冷淡淡,但这话语之中敬重之意,不言而喻。

    厉长生道:“窦将军口上称病,各位大人自然不信,恐怕心中怨恼窦将军敷衍不敬。不若让各位大人亲眼所见,坐实了窦将军重病缠身这事儿,大家自然不会再逼着要见窦将军的面。”

    “这……”窦延亭为难的道:“厉先生有所不知,窦某人从五岁开始,便没生过一场大病,就连偶感风寒也是无有,便是泡了冰水澡,也是丝毫无有头疼脑热的,这……”

    荆白玉在旁一听,原来窦将军没生过病,这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自个儿平日里还能趁着生病偷懒一两日,这窦将军岂不是连偷懒的机会都从未有过?

    厉长生道:“无需窦将军真的患病,长生可为窦将军画个面妆,保证无一人能看出窦将军是在装病。”

    “画个面妆?”窦延亭难得一脸错愕模样,道:“窦某人并非女子,如何能画得面妆?”

    厉长生笑了,道:“窦将军上战杀敌,流血送命尚且不怕,难不成这点子小事儿,却能叫窦将军望而却步?”

    “这……”窦延亭犹豫片刻。

    不过普普通通的激将法罢了,一般人用了全不管事儿,只是窦延亭这样正直秉性,对他最是管用。

    窦延亭当下道:“厉先生说的对,这点子小事儿,无所畏惧!有劳厉先生了。”

    厉长生付之一笑,

    【#玩家“厉长生”购物清单#】

    【mac眼影omega替换装=55元】

    厉长生立刻在系统商城之中换取了一样化妆品,随即道:“请将军坐好,小臣这便给窦将军画面妆,不会耽误太长时间。只是一点,将军这满面胡须……”

    “胡子?”窦延亭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窦延亭虽生得身材高大,但说实在的,面相一点也不凶残恐怖。他常年上战杀敌,为了威慑敌人,所以故意续了胡须,也能多几分严肃之感。

    只是如今窦延亭要装病在府,就算画了病弱妆面,可这一脸大胡子横生,怎么瞧着也无病态可言,仍是厉害的不敢逼视。

    窦延亭也是知道这个理儿的,况且几日之后庆功宴,窦延亭要入宫参见陛下,如何能这般蓬头垢面的不体面?自然亦是要将胡须剃掉。

    这早刮晚刮全无太大区别,窦延亭干脆一口答应,道:“窦某人这就去刮了。”

    窦延亭手脚麻利,出去一趟归来,已然改头换面。

    “呀!”荆白玉眨着大眼睛,仔细端详起窦延亭来,这一番情况又着实不敢认了,竟有几分文人之气。

    厉长生并无评头论足,只是本分的道:“将军请坐。”

    “好……”

    窦延亭心中还是有些个忐忑的,毕竟画面妆甚么的,他还真是赶鸭子上架头一遭。勉强点点头,正襟危坐,目光炯炯然盯着厉长生。

    厉长生被他差点瞪出两个血窟窿来,却也坦然大方,毫无尴尬不悦之色。倒是窦延亭看了半晌,自己倒是有些个尴尬起来。

    厉长生的系统道具栏中,已有几样粉底,这其中的芦丹氏粉底霜b00色号乃是最白色,用来给窦将军涂病弱装最为合适不过。

    窦将军肤色不白,乃是小麦色,这乳白色的粉霜一抹,遮瑕性中上,登时便给窦将军打了一层白霜。

    厉长生为他涂了厚厚一层粉底,嘴唇之上亦不放过,将唇色也大半掩去,如此一来……

    “真的好像生病了的模样啊……”

    小太子荆白玉在旁瞧着,一脸的好奇模样,仿佛厉长生雇来的托儿一般,窦将军还未开口,他先鼓起掌来一个劲儿叫好。

    荆白玉心中暗自忖度,这下好了,若是以后自己想要偷懒,全可叫厉长生画个妆面,一定能将父皇和母后骗了去。

    粉底一上,遮盖了面上血色,自然显得精神气儿不足。只是在厉长生眼中如此还不太够,若想要看着憔悴病态,这黑眼圈和修容是万不可缺少之物。

    说到平日里的修容,最为受欢迎的并不是哪个牌子的修容粉,也不是哪个牌子的修容膏,而是——mac眼影omega色号。

    应该说omega是最为符合亚洲人肤色,也是最为受欢迎的修容产品之一。

    这omega眼影颜色恰到好处,灰度和红度调得不偏不倚,涂抹在脸上仿佛天然阴影,也不会嫌脏嫌乱。虽说一枚眼影仅有1.5克大小,但是代购价格实惠,尤其只买替换芯,就更是便宜,作为修容之用也算耐用。

    荆白玉正一脸兴趣怏然的瞧着厉长生给窦将军画黑眼圈,瞧得他差点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谁知就在这时,有人急匆匆入内,并非先前进来的窦家小厮,竟是应在宫中的宫女四月。

    荆白玉好奇的说:“咦?四月,你怎么的来了?”

    四月急匆匆而来,附耳于小太子一畔,道:“太子殿下,急事儿!皇后娘娘派了个新詹事过来,如今那詹事大人已然便在宫中等候!特别吩咐了叫掌事大人过去说话呢!”

    “新詹事?!”

    荆白玉惊讶不已,道:“还要叫厉长生去问话?”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的2万字更新达成~呱唧呱唧!

    mac的omega作为修容阴影是灰常好用的,作为鼻影用最为优秀!完全不会把面妆弄得脏脏的,不用高光都能一副天然高鼻梁的模样!专柜价格太贵了,尤其带着盒子更贵。这款眼影还是找代购比较好,才55元左右,便宜!上次我一口气儿屯了6块,感觉可以用到天荒地老2333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沐鱼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yumi酱 20瓶;su、默語、顾深深深深深 10瓶;闲云 5瓶;水瓶秘境、长璀错、没钱的孩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本站推荐:天下第九斗战狂潮夜的命名术快穿女配:深吻男神100次次元论坛女总裁的贴身兵王灵武帝尊战破苍穹三寸人间道界天下

一朝成为死太监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笔趣阁只为原作者长生千叶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长生千叶并收藏一朝成为死太监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