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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破势(第二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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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盘油焖香葱白豆腐,一盘红椒炒玉兰片,一盘茭瓜丝加捆鸡条,一盘新上市的娃娃菜,外加金针木耳蘑菇汤。红白青翠、飘香喷辣地摆在桌上。

    就在桌前的两位胡须花白的老者,彼此迎面而坐,并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偶尔的客气一二,张之洞喝着水酒,就着素菜,吃得很是香甜,而王闿运也是默默的喝着酒,两人至多也就只是夸上一句酒好。

    待到喝完了酒,那眼皮极活的酒保心知今个酒楼里来了两位大人物的他,又连忙端来两碗晶莹的大米饭,平素并不怎么爱吃米饭的张之洞吃得是味道十足,至于王闿运同样也是如此,不仅是这些日子,他仿佛觉得自从离开湖南以来,就再也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饭菜了。

    “还是江南好哇!”

    张之洞放下筷子,感慨地说。刚放下碗,酒保又殷勤地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茶,虽说这两位大人物笑着可亲,可酒保却不敢多说一句话,端上茶后,便从楼上退了下来。

    “湖广熟而天下足,江南之富庶,又岂非北地所能相比!”

    听着张之洞的感叹,王闿运笑了笑,他并没有接过张之洞的话,而只是朝着远处的蛇山看去,从酒楼的二楼往蛇山方向看去,隐约可见蛇山山顶上的那片工地。

    “于湖南的时候,便听闻香帅筹银数十万两,以为修建黄鹤楼之用,若能于黄鹤楼上,尽瞰长江之水,岂不妙哉!”

    王闿运口中所提指得是去年张之洞捐出一年薪俸倡议重建“黄鹤楼”一事,这事瞧着似乎不怎么起眼,无非就是修上一座楼,甚至就连远在天津的李鸿章都捐来了几千两银子,可在王闿运看来,这事绝没有那么简单。

    更何况这还是桑治平,张之洞的那位自许“平世之幕”的好友桑治平离开武昌前所倡之事。其中自然有上一番深意,来到武昌已有三日的王闿运一直在等着张之洞的召见,而张之洞会于府外召见,非但未让其觉得受到冷落。反而感觉到其对自己的重视。

    不过先前的饭间,张之洞却未及正事,两人只是喝酒,吃饭,似乎除此之外便再无他事。但在王闿运看来,张之洞是在等着自己开口,他是在考验自己。

    “不知湘绮是否知道于武昌,这黄鹤楼有着国运昌则楼运盛之说!”

    张之洞的话音未落后,王闿运便点说道。

    “武昌确有此言,这却是与其地势有关,这蛇山为武昌之险地,欲夺武昌者,必下蛇山,以至于每每黄鹤楼尽毁灭兵火。随后又于太平之时重建,所以才有了国运昌则楼运盛之说,而上一座黄鹤楼建于同治七年,毁于光绪十年,那一年……”

    话声微微一顿,王闿运反问道。

    “香帅之意,恐是意于此为证,以明盛世吧!”

    张之洞的脸色变幻,落在王闿运的目中,却见其反问道:

    “那以香帅看来。方今之世,可为盛世?”

    这一声反问之后,王闿运便默默的端起茶杯,全不顾张之洞脸色的变幻。重修黄鹤楼是桑治平临行前留下的策计,表面上只是修一座楼,而另一方面却是为了稳湖广之心,可未尝没有张之洞的期待——对太平盛世的期待。

    实际上这恰恰正是桑治平会离开的原因,其只是太平之才,自然不能为乱世之用。所以他才会激流勇退,纵是张之洞自己亦也只是当了几十的“乱世之官”,这官如何再进一步,却是其过去所未曾想之事。

    甚至直到现在,尽管一方面心存野心,另一方面其却又甘愿居于此位,享专权地方之华荣。也就是在心知“不思进取”之下,张之洞才会派杨锐往湖南请回了王闿运,请回了这位精通帝国之学的人作为他的幕僚,以督其进取。

    “近日民生殊逼仄,弱肉尽为强所食。……三吴之民尔何苦,脂膏强半供豺狼……”

    出人意料的是,张之洞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用前明遗民陆世仪一首诗作为回答,纵是有所抵触,与北洋一般,湖广新学教材亦只能引用东北的中小学教材,而那些皇明遗民的诗篇文章更是其首选。现在即便是张之洞亦会在不经意间道出几句与其位不符的话来。

    “如此自远谈不上盛世!”

    对于张之洞为何引用陆世仪的诗作为回答,王闿运并不要在乎,实际上他比谁都清楚,张之洞也好,李鸿章也罢,在唐浩然打出“中华”的旗号后,纵是他们百般不愿,也只能跟着其一同打着这一旗号。

    对于是“满清”还是“中华”,王闿运从不在乎,甚至他之所以游说曾国藩造反,也不是为了“恢复中华”,为得只是“一展所长”,至于当下,他之所以会来武昌,正是因为在他看来,张之洞这里是唯一能供其一展所长的地方。

    “何止非是盛世,根本就是乱世!”

    一声长叹之后,王闿运盯着张之洞,用筷子摆弄了一下杯碟。

    “今日之天下,虽名为九督之议,可实际上却是势分三家的,而这三家之中……”

    所谓的“九督之议”指的九位地方总督于议政会中共议国事,而势分三家却是再简单不过,无非就是直隶、湖广以及东北三家,这是众所周知之事,但凡指点天下者,都会用“三足鼎立”去形突这天下的局势,王闿运的这番话倒是没有什么新意。

    “如两广、闽浙者依附直隶,直隶李合肥者,携北洋水陆师之威,大有擎天之势……”

    王闿运一一道出其分析时,却在最后又点出了三者的不足来。

    “如李鸿章者,其意夺以天下,需先行克以京城,平以爱新觉罗氏,方可得正统之名,然以李鸿章之心其断不至于果断如此,然朝廷日夜练兵以图谋强,双方皆为彼此心腹之患,内有京城之危,外有东北之胁,如此一来,十年之内非李鸿章果断除以京城,其全无逐鹿之力,至于东北唐浩然,其虽号雄兵十万,然后东北之民不过数百万,焉能养以十万雄兵?东北内患首推人丁之稀,再就是俄罗斯东顾之危又岂容人小视,内有人丁不足之困,外有他国东顾之危,唐浩然虽有十万雄兵,恐亦难为申张……”

    话声微微一顿,王闿运便把视线投向了张之洞,投向了这位于武昌坐享通衢九省之要,又享湖广鱼米之利的湖广总督,正是因为其既无朝廷心腹之患,又无东顾之忧,且人丁充足、财力雄厚,又有新政显著之功效,方才会为王闿运所重,甚至在其眼中,只要张之洞能得他辅佐必能成就一番皇图之业,取爱新觉罗氏而代之。

    坐在椅子上,斜眯着眼睛,将眼前精通帝王之学的王闿运认真的打量了一眼,张之洞心知他还有后话,这些局啦,势啦,大家都能看得明白,李合肥确实有问题,可他掌握北洋水陆师,且其兄又把持两广,闽浙又甘愿为其驱使,如此一来,天下之势半数归其所用。再说唐浩然说一千道一万,东北的人少也好,俄国的东顾也罢,可唐浩然却胜在年青,他甚至不需要用兵用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时间,把李合肥,把自己都耗死了,到时候,关内诸公的子孙后代又有几人能是其敌手?年龄才是他最大的优势,至于什么十万雄兵,反倒是不足为惧。

    难道王闿运就只有这么一点儿本事?

    虽说心下略感失望,可张之洞却依然微笑着说:

    “湘绮高见!”

    一句客气话,却让王闿运微微笑说道:

    “香帅夸奖,实是在下之荣幸。请屏退左右,在下尚有几句心腹话要禀告香帅。”

    王闿运的话让张之洞的眉头微微一跳,他便朝左右使了个眼色,原本立于二楼上的几名亲随便下了楼去,并于楼梯处阻着众人,不让他人上楼。

    直到这二楼只剩下张之洞与自己时,王闿运方才是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对张之洞说道:

    “这湖广之势、之弊,想来,不知多少人曾于香帅面前方道,且香帅又岂不知自家之事?闿运焉能班门弄斧,于香帅面前言道湖广之势?”

    张之洞轻轻点了一下头,王闿运把声音再压低:

    “香帅自主持湖广以来,治政清明,礼贤下士,但凡中国有识之士咸以为,当今扭转乾坤之人物同,北为李帅,南为香帅。今日之势,天下大有尽归李帅之势,秦无道,遂有各路诸侯逐鹿中原。来日鹿死谁手,尚未可预料……”

    话声微微一顿,见张之洞一副坚耳倾听的模样,王闿运又是微微一笑。

    “今日之势,天下尽呈归李之势,此消彼涨之下,香帅又如何抗之?所以,方今之要,首在……破势!”

    破势!

    虽说王闿运的话声不大,但听在张之洞的耳中,却让他的心头一阵狂跳,心跳血涌之余,他盯着王闿运却是没有说话,这个势怎么破?

    王闿运学的是帝王之学,本来他就是以这番主意作为投靠张之洞的进身之阶,这会见自己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便故弄玄虚的在桌上写下一个字来,然后看着张之洞言道。

    “破势在此!不知香帅以为如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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